北斗星   大靖城

文/陆荣

每当夜幕降临，星耀长空的时候，我们总能在北方深蓝的天空中看到七颗以折尺型排布的星星，这七颗星星不是普通的星星，提起它的大名，无人不知，无处不晓！这七颗星星俗名叫北斗七星，天文界叫它们大熊星座！北斗七星虽然大名鼎鼎，但是，关于它与大靖城有关的故事，知道的人却不甚了了。自然，故事还要从牛郎和织女说起——

 那一日，王母娘娘得知织女跟牛郎结成了夫妻，十分生气，立刻派了天兵天将把织女捉回了天庭。牛郎不甘恩爱夫妻被无情拆散，带领儿女们苦苦追赶。就在即将要追上织女的时候，王母娘娘摘下发簪在牛郎和织女之间划下了一道天河，狠心将牛郎和织女分隔在了天河两岸。

 王母惩罚了牛郎和织女，仍然气得发抖。因为还在生气，所以在收回发簪时不慎将那只发簪和手中把玩的一只玉佛手掉在了地上。掉落在地上的发簪，变成了绵延千里的祁连山，发簪上蘸着的水滴，变成了滚滚东去的黄河水，而那只玉佛手，则变成了神奇俊美的昌灵山。祁连山和昌灵山因为由王母的爱物幻化而成，因此很有一些灵性，给当地百姓带来了不少好处。特别是昌灵山，不仅山形奇伟高峻，而且水势也很别致。昌灵山上的水很清、很细、很奇，清如玉液，细若蛛丝，或飞挂高山，或藏身涧底，或松下成潭，或崖前飞帘，景色特别迷人，情致颇多玄密。昌灵山山上林木茂盛，山下溪水长流，涧中曲径通幽，坡前庙观林立，自有史以来，就是一个人文荟萃、参禅悟道的绝好去处。因有了这样一个去处，又加风调雨顺，天下太平，昌灵山一时声名鹊起，成了远近闻名的三教宝刹，九流圣地，四方名流慕名而来，天下豪杰风云际会，当地住户受获了不少利益。

 大靖城中的张员外，因了昌灵山的好处，首先成了当地的富户。

 当初，张员外家也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农户，开着一家车马小店，靠着耕种庄稼、给过往商贾僧侣提供吃住养家度日。昌灵山显灵之后，道业佛事兴盛了起来，这给他家的车马小店带来了生机，一时间，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店顿时热闹了起来：白天里车马往来，门庭若市；夜晚间灯火通明，笙歌炫舞，的是一个繁华的去处！突然而来的运势转变，着实让张员外喜出望外，他先是给财神爷上高香，又到昌灵山上去朝觐，完了更加细心地张罗生意，不出几年，就将车马店的生意侍弄得人马如云，日入斗金。

 张员外靠着殷勤侍奉营生，精打细算，不久便在大靖城里成了富甲一方的富户。富裕起来的张员外喜不自禁，先置办了庄田，再添买了牛羊，着实在大靖城上显摆了起来！

 这一日，张员外正在家里好不自在地喝茶抽烟，会客闲谈，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他正自纳闷，却见一个做活的雇工失魂落魄地喊着“不得了！不得了！”的话闯了进来。张员外见做活的衣冠不整，神情慌张，就知事情有些不妙，就赶紧拉他到别处说话。

 听完雇工的说话，张员外自然也吓得变了脸色——他死活不肯相信，大白天的，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到底是什么事让张员外吓得变了脸色？原来，这件事与他的娘舅有关。

俗话说：皇帝门前有穷亲，张员外虽然腰缠万贯，但他的老娘舅却穷得用羊皮拉不出草花子来。张员外的老娘舅也是个农户，家住在大靖城西的土门子，离大靖有七八十里路，家道贫寒，生活落魄，日子过得叮当作响。张员外发了家，十里八乡出了名，这个老娘舅自然也早早听到了消息。外甥有了钱，老娘舅自然十分高兴，逢人便讲外甥如何如何有钱有势，如何如何财大气粗，言语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他虽然以有钱的外甥为豪，可旁人却不以为然，对他道：外甥有钱是外甥的，并不代表你有钱，外甥就是再有钱，也不可能白送你半毫。旁人的话说的的确是实话，因为他确实在外甥那里没有得到过半毫钱财。尽管事实是这样，但他却仍然以有钱的外甥为傲，并且相信外甥终究不会让他就这样穷困下去，外甥一定会在关键时候给他一些好处。

 娘舅到底没有白疼爱外甥一场，有钱的外甥也最终没有让娘舅失望，他终于给了娘舅一些好处。这一年，娘舅家又揭不开锅了，贫困交加的娘舅走投无路，只好到外甥那里去借钱。到底是舅舅外甥骨肉亲，对于远道前来的穷困娘舅，张员外也不嫌弃见外，着实好吃好喝招待了娘舅一番，临走时还给娘舅赠送了十两雪花白银，嘱咐娘舅好生使用，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这十两银钱虽然不算横财，却也能当作生财的根本，凭着这十两银钱好生操持家计，或者从此振作起来，应该也是情理中的事情，声言十两银钱是赠送给娘舅的，并不用娘舅日后偿还。外甥的赠与让娘舅十分感动，虽然外甥说不需偿还，但娘舅还是说日后一定要偿还，声言今生还不了这债，即使来世做牛做马，也要偿还外甥借予的银钱。

 老娘舅千恩万谢地走了，日子还就这样过着。有天晚上，张员外忽然做了一个怪梦，他梦见老娘舅忽然来到了府上，对他道银钱被强盗劫了，如今没有任何办法给他还债，只好前来投胎做牛，给他受苦还债。说完这些，娘舅径自走出门去。张员外听说娘舅要变牛给他还债，赶紧起身相劝，却从梦中醒来。醒来了，便听见放牛的雇工前来报信，说花母牛生下了一头牛犊，体格十分健壮。

世上哪有这样凑巧的事情，刚刚做梦说娘舅要来投胎变牛，这一刻花母牛便生了牛犊，张员外有些纳闷，心想莫不是娘舅真变了耕牛前来给他还债？但转念一想，又可笑起来：老娘舅却才借了钱去不到一月天气，哪有前脚借钱后脚便来还债的道理？再说老娘舅明明还好好地活在世上，怎么可能有投胎变牛的说法？想起那日老娘舅一再说来世变牛变马的话，心里似乎明白了几分，他认为这是娘舅的话说得太重太过，以至于使自己的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致。想到这个，张员外又为生活困窘的娘舅暗暗难过了一回，难过罢了也就罢了，再未去琢磨这件事情。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过了三年。当年的小牛犊已经长成了一头健壮的耕牛，开始下地干起了犁地种田的农活。说起来也怪，别的牛犊初次使唤，必要经过一番调教，才能顺手，这头耕牛却根本不用调教，架到辕中会拉车，架到套中会犁地，使唤起来十分顺手。这头牛虽然是一头性格温顺好耕牛，但是使唤这头牛的雇工却不待见这牛，不管这牛怎样听话卖力，他都不会心疼体恤，不但不去体恤，反而变本加厉地折磨凌辱，这让这头牛遭受了不少委屈。

 这天的农活依旧是耕地杀茬，那牛害怕挨打，更加卖力的拉犁干活。但是它的努力并没有换来雇工的爱怜，雇工照样用皮鞭狠抽它的脊背，以至于使它的脊背旧伤未好又添新疤。不堪折磨的耕牛实在忍无可忍，终于说起话来。它抱怨道：“你这人也真是没有个公道之心，你能不能看在我听话温顺的份上少打我几鞭？你我都是给员外干活的苦力，你如何便对不会说话的牲口没有一点同情之心？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员外的亲戚呢？我本来是员外的娘舅，只因为借了外甥的银钱无力偿还，才变作耕牛前来还债，不意却落在了你的手里，要经受如此残酷的凌辱折磨。你这样放不过我，即使不怕天谴，难道也不怕我在员外那里去说你的坏话？”

 耕牛说起了人话，简直是天大的怪事，做活的雇工吓得屁滚尿流，腿脚发麻，战战兢兢地说道：“你既然是员外的娘舅，为什么不早说，却要心甘情愿下地干活受苦？”那耕牛便向他述说了当年借钱的事情，说如今因为无钱还债，只好干活受苦，拿苦力来抵债。做活的听完这番言语，吓得半天不敢出声，急忙前来找张员外说话。

 张员外听了雇工的诉说，也是吃惊不小。正自不知所措，忽然记起前番做梦的事来，情知其中必有缘由，便差人赶紧前去老娘舅家探听情况。差人很快便弄清了真相，却道当年娘舅借了银两满心欢喜地回家，谁料路过七墩台时却碰到了强人劫道，七个落草在昌灵山上的强盗挡住了他的去路，毫不留情地劫走了银两。碰着了这样的事情，娘舅又惊又怕，终于吓出病来，不出月余，便一命呜呼了。

 张员外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情知当年所做的奇梦果然非同一般，便赶紧吩咐佣人打点了房舍，将投胎转世而来的娘舅变成的耕牛分槽喂养，单独侍候了起来，说到底是自己的娘舅，怎么可以让他耕田犁地，饱受苦力？

 这头耕牛因为是员外的娘舅，自然不再下地干活，终日无事非非地在家养老，日子过得十分无聊，不意间变成了一头老牛。

 有一日，张员外正在家中闲坐，忽然看见老牛来了。来了，便对他说道：“我是应了阎王爷的王命前来受苦还债的，你不让我干活，我便无法还清债务。你要真可怜我，就应该给我安排些活干，好让我赶紧还清了债务，及早转世做人。”张员外听了老牛的央告，可怜老牛的造化，只好安排老牛去放牛牧马。老牛得了这样的清闲差事，心中欢喜，也便高高兴兴地去了。

不觉又是一年。一天，老牛正在大青山下放牛牧马，忽然看见当年抢劫钱财的那七个强盗正在青山脚下的一个山弯里分赃谋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老牛决计上前跟他们讲理，给自己讨要个公道。老牛正欲上前说话，却听其中一个叫大熊的强盗对其他强盗说道：“此番下山，探摸了几个去处，却都打了瞎，让弟兄们白白辛苦了一个晚上。某盘算下山一趟不易，决计去一个大处，好让弟兄们做上一番大事，完了也能逍遥一年半载。日间，某打探得大靖城张员外财大气粗，有不少庄田钱财，可到他那里走上一遭，谋取吃喝盘缠。此是大户人家，防守自然严密，需要格外小心。但也不必怕他，我们生来做的是生死买卖，倘若好生奉上盘缠，我们便饶他一劫，假使不顺某等心意，便抄了他家底，灭了他满门。”众强盗一听有这么一个去处，一起叫好，声言当晚行动，前去张员外家打劫。

 本来，老牛是要前去跟强盗们理论的，听见强盗们这些言语，顿时吓得没有了主意。好在强盗们并不在意这头老牛，任由它在他们跟前吃草溜达。

 老牛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吃惊不小，趁人不备，赶紧回家给外甥报信。

 张员外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也是吓得手足无措，但是老牛却不着急，对张员外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害怕。我这里给你出一个主意，你照这样来办，怕他也不能把你怎样。”说着就给张员外出了个主意，叫他赶紧置办好充足的银两钱财，准备到时给土匪们进贡，并叫杀猪宰羊，置办了丰盛的酒席，然后打开庄门，迎接强盗前来洗劫，说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免除大祸。张员外无计可施，只好按老牛的主意置办了供奉强盗们的钱财酒宴，恭候强盗们前来抢劫。

 一切准备停当，已是日落西山，暮色四布之时。夜半时分，一阵风声过后，强盗们呼啸而至。强盗们来在张员外门前，正打算破门而入，却见张员外家大门不关，二门不闭，屋里屋外灯火通明，堂上堂下人影绰绰，大小家人正在忙里忙外地张罗操办，情形竟似操办喜事的一般。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强盗们满心欢喜，一声喊便闯进了张员外家中。

 七个强盗来到张员外堂上，但见张员外早已在这里摆下了美酒盛宴，供桌上也早已堆放了金银珠宝，见强盗们涌进门来，张员外拱手作揖道：“某早知壮士们今番前来府上做客，已在堂上等候多时了！想必壮士们一路鞍马劳顿，某在此特备薄酒淡菜，请壮士们好生享用。如果壮士们并不见外，某在此还为壮士们置备了钱财珠宝，供壮士们取用。”听完张员外的话，强盗们惊奇得说不出话来。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张员外已然知道了他们要来洗劫的事情，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自然，张员外的热情逢迎化解了强盗们的恶意，一通吃喝过后，强盗们打点好张员外给奉送的钱财准备离去。这时，名叫大熊的强盗终于忍不住好奇向张员外询问起缘由来。他说：“我们一向干的是刀尖上的生意，事前从来没有哪家能够事先知道。今番前来员外爷家谋取光阴，看员外爷行动，亦然早知某等前来，敢问是谁报告了消息？”张员外听强盗们打听此事，本不想告诉他们实情，但是又怕事到临头惹出麻烦来，遂将娘舅借钱还债的前事仔细地给强盗们述说了一番。强盗们当然不会轻易相信，直到跟那牛亲自见过了面，说过了话，才不再怀疑。

 强盗们跟老牛见过了面，忽然良心发现，后悔起自己所干的恶事来，当即回心转意，决定放下屠刀，不再去做那打家劫道的恶事了。他们感叹道：“舅舅外甥亲上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这样的亲戚，就如一家人一般，相互接济度日，本应是情理中事，可是在阎王爷那里依然里外分明，给记着这笔债务，以至于要变牛变马前来还债。我等打家劫道，所得钱财尽是人家血汗所变，无端劫获，此等罪孽又岂非做牛做马所能偿还？今日碰上了这等奇事，也是上天点化与我，叫我等弃恶从善，回归人伦。我等理应顺乎天意，迷途知返，从此辞了这路，弃暗投明，积善行德，以求早成正果。”说着便叫张员外打来了清水，洗了手，净了脸，一路感叹而去。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七个强盗刚走出张员外家的院门，就见一道金光大道出现在他们面前，将他们接引到了天庭。强盗们来到玉皇大帝面前，玉皇大帝说他们虽然罪孽深重，却能立地放下屠刀，已然得道成佛，便册封他们到北天门上去值班，专门负责给夜行人指示前程，避免夜行人迷路忘归。

 强盗们一念修成了正果，自然满心欢喜前去值班。他们来到北天门上，变成了七颗明亮的星星，一心一意地给人们指示着方向，直到今天，依然不辞劳苦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每当晴朗的夜晚，人们看见北方的天空中有七颗最明亮的星星，那七颗星星，就是那七个强盗化变成的北斗七星。

 七个强盗得道成仙，那头老牛也因为拯救了外甥一家的性命，功德圆满，修成了正果，在大青山下脱化成仙，成了护佑北方平安生活的观世音菩萨。老娘舅脱化成仙而去，外甥感念老娘舅的恩德，在大青山上为老娘舅修了一处庙宇，年年供奉纪念。而且直到今天，人们还在给他供奉香火。